【闱闱道来】前缘(陆)

冒襄前往襄阳救父,时值李自成关中起兵,狼烟四起之际,这个忠君忠父的儒生,忙着为父亲的官职量移而奔波,又忙于秋闱的备考应试。虽天下分崩在即,他却依然在他的小世界里,有章可循,忙得头头是道。他对于大明朝的天下,心魂系之,信任前头有延绵的岁月,无限的春花秋月,好风光,好山河。美人如织,年年岁岁在道畔,这个冷面郎君,虽然不甚上心,也不甚留意的样子,然而,美人如花,总是在的。陈圆圆被豪强掠走,不是才有了她董小宛和后来的故事吗?

“是晚壹郁,因与友觅舟去虎疁夜游。明日,遣人至襄阳,便解维归里。舟一过桥,见小楼立水边。偶询游人:“此何处?何人之居?”友以双成馆对。余三年积念,不禁狂喜,即停舟相访。友阻云:“彼前亦为势家所惊,危病十有八日,母死,𫔎户不见客。”余强之上,叩门至再三,始启户,灯火阒如。宛转登楼,则药饵满几榻。姬沉吟询何来,余告以昔年曲栏醉晤人。姬忆,泪下曰:“曩君屡过余,虽仅一见,余母恒背称君奇秀,为余惜不共君盘桓。今三年矣,余母新死、见君忆母,言犹在耳。今从何处来?”便强起,揭帷帐审视余,且移灯留坐榻上。

窦霍门下的豪客,自然也不曾放过董家的双成馆。这番惊扰带来的惊惧气急,成为压垮这个历经了种种掠夺和失去的女人的最后一根稻草。不几天,母亲就撒手人寰。家里填不满坑的赌债,父亲的怯弱的性情与冷酷的豪赌,两个尚且没有着落的女儿,这一切,她撒手不管了,一生里,她的心酸与失望,万般无奈的隐忍,为谋生的辛苦,都随着她一道去了。自小见惯母亲的奔波,操持,小宛对母亲的离去,是全不敢置信的,虽然她们一家素来都在风雨中,然而母亲在,她和妹妹,总是觉得自己是有庇护的。如今,她和妹妹,是在无遮无拦的冷风雨中了。而父亲,没有人会去同情他,不幸丧妻,成了鳏夫,包括小宛和妹妹,对他也是全无同情,她们不觉得他心里有痛,有悔,只是担心他,一个看不住,又会找门路接着去豪赌。而这一对姐妹俩,是这个赌鬼手中的筹码。

冒襄离去,陈圆圆再次被窦霍门下客掳走,这是崇祯帝的国丈的手笔。只是花开两只,各表一朵,一说是已逝的田贵妃的父亲田弘遇,想向崇祯皇帝再进贡一位绝世美人,以此巩固田府的荣华富贵,不会因为自己女儿的去世而蒙受损失。另有一说,是当今的贤皇后,周后的父亲,嘉义伯周奎的主意,搜罗民间美色,送往宫廷,以此讨好女婿崇祯皇帝。总之,这市井出身,只因女儿入宫,封后封妃,而阖家偶得富贵的国丈,心里对皇帝女婿的看法,大抵,不外如自己一样,只是个好色的男人罢了。至于皇帝社稷会不会有改朝换代的危险,自己女儿的生死安危,他们这样的市井中人,其实并不看重。

只是,关外的满人铁骑,关中的闯王,四处受创的大明朝国体,已经令崇祯皇帝心力交瘁,无暇美色。进京后的陈圆圆,未曾入宫,却在国丈的府上,宴席上得以邂逅辽东总兵,平西伯吴三桂,入了吴三桂的府邸,成为他的宠妾。甲申国变中,李自成的大顺军入关,她和吴府阖家老小,一起被李自成的部下掳走,刺激得吴三桂怒发冲冠,才引来了清兵入关,歼灭了李自成军队,山河易主,陈圆圆成了乱世里的传奇。而大明朝,是彻彻底底地亡了。

(责任编辑:李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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