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自沉太平湖的文革殉难者

【新唐人2017年02月02日讯】盛夏的清早,他拿着一本“毛泽东诗词”,出门前拉着四岁孙女的小手说,跟爷爷说“再见”,这成为老舍生前说的最后一句话。1966年8月24日,这位曾紧跟中共的“人民艺术家”,选择在一潭湖水中悄然结束生命。

就在自杀的前一天,老舍刚刚遭受红卫兵3个多小时的毒打和辱骂。与他同病相怜的,还有北京市文联和文化局的28位作家或艺术家,这便是文革历史上血腥的“八二三事件”。

老舍原名舒庆春,字舍予,以笔名“老舍”最为人熟知,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著名的文学家及教育家。他生长于贫苦的旗人家庭,入私塾读书成材,长大后受洗礼成为基督徒。1926年,老舍赴英讲学,以发表《老张的哲学》走上文学创作之路。抗日战争前后,他的代表作《骆驼祥子》《四世同堂》问世,因其浓郁的“京味”成为文学经典。

抗战期间,老舍还是“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的负责人之一,辗转武汉、重庆等地,以各种文艺形式宣传抗日。“抗敌协会”其实是中共想尽办法控制的文学社团,老舍更成为周恩来有意拉拢的对象。

投向中共后鲜有佳作

文革前,老舍的文名已远播海外。1946年,老舍应美国国务院之邀,赴美讲学。中共自篡夺大陆政权后,大力笼络公众人士、国内外精英,藉他们装点门面、稳定政局。《写家春秋——老舍》记载,老舍曾接到“周总理”的亲笔书信,反复读了数遍,更因读到“回来共商建国大计”而落泪。就这样,老舍怀着无限的幻想,于1949年底回到大陆,以狂热的态度投入中共领导的创作活动。

老舍在大陆立即受到中共当局的重视,担任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副主席、全国人大代表等职务,受宠若惊的他在名利的诱惑下,逐渐沦为中共的御用文人。自1950年起,他接受毛泽东“文艺为工农兵服务”的指令,创作一系列歌颂所谓“新时代、新人物、新政策”的作品。

作家端木蕻良评价老舍:“写了很多配合任务的东西。”的确,他不仅放弃最擅长的小说,遍涉话剧、快板、鼓词、相声等通俗文体,而且把拥护中共的思想融入作品之中。比如他的话剧《女店员》写道,陶月明不知选择靠近哪个经理,余志芳表态:“你要站,能不站在党这边吗?”话剧《全家福》的剧中人更是高喊:“党和毛主席是我们重生父母,再造爹娘!”

一部歌颂“社会主义”的话剧《龙须沟》,让老舍获得“人民艺术家”称号,是第一位获此“殊荣”的大陆作家。然而在中共严密的意识形态监控下,老舍一度感到“好不伤心”。

1952年,他创作话剧《春华秋实》时,不得不接受“集体创作”,以至于耗时十月,先后增删12遍,每次都是改头换面重新改写。老舍后来透露:“经过大拆大卸的修改之后,那些原作好处即连根拔掉;若有四成艺术性,到后来连一成也找不着了。”1955年,他的旧作《骆驼祥子》再版时,也为了符合新社会的要求,在结尾删除了近万字的内容。

因此,老舍在中共掌权后虽然是高产作家,然而配合当局的“应制之作”中却鲜有佳作传世。他的经典作品都是在1949年前创作的小说,确立了自然朴实、幽默生动的艺术风格,并通过大量使用方言口语展示其非凡的语言天赋。这位受过传统教育且信奉神明的作家,在中共的蒙骗与利诱之下,逐渐扼杀了艺术生命,一步步地走进毁灭的深渊。

热衷参与文革 最终厄运降临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大力拥护中共的老舍却一直被“党组织”排斥在外。据老舍的妻子胡絜青回忆,在五六十年代,老舍提交入党申请报告,得到的却是周恩来登门婉拒。理由是“在目前帝国主义和反动派们对我们新中国实行孤立、禁运、封锁的情况下,我们认为你暂时还是留在党外好”,有些事“让您一个有声望的党外人士说,作用就大多了”。老舍完全听信了这套说辞,表示“听党的,听总理的”。

胡絜青还说,文革开始后,老舍认为自己有必要了解文革,来指导自己的写作。因而,在文革初期,他并非批斗对象,却抱着积极的学习态度参与这场政治运动。据《老舍年谱简编》载,1966年7、8月间,67岁的老舍因患支气管扩张而送医。出院后,医生叮嘱他多注意休息,老舍执意要去上班,到北京市文联参加文革运动的“学习”。

8月23日,老舍穿戴整齐,准备前往文联。出门前,妻子胡絜青本不愿他去单位,他却强调:“‘文化大革命’是触及每个人灵魂的一场大革命,我怎么能不参加呢?”其实,面对这场席卷全国的文革运动,老舍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推崇,他的态度也是很矛盾的。就在前两天,他曾对儿女们谈起欧洲历史上的文化革命,并认为文革“对文化和文物的破坏都是极为严重的。”他说:“破‘四旧’,斗这砸那,是谁给这些孩子这么大的权力?”“又要死人啦,特别是烈性的人和清白的人。”

早在1951年10月,老舍发表文章《新社会就是一座大学校》,表达自己对新社会的热爱,毫不掩饰对政治运动的拥护:“要搞通思想,非参加政治活动不可。”这或许就是他热衷文革运动的初衷。

他还在文中描述了一场中共批斗“恶霸”大会,宣扬儿子揭发父亲的变异伦理观,更说自己变了一个人,和几百张嘴一齐喊“该打!该打!”始料未及的是,一场血腥的批斗厄运如现世报一般降临到老舍自己的身上。

“八二三事件”始末

女作家杨沫的《自白——我的日记》留下了北京市文联“八二三事件”的叙述。镇压作家萧军是当天事件的导火索。文化局的人在上午批斗萧军,因其态度强硬,就有人打电话请来女八中的红卫兵女学生,帮助镇压萧军。老舍也在上午来到文联,中午要回家时,因汽车司机罢工,便留在办公室。

约下午3点,午后烈日炎炎,一群红卫兵冲进文联。这群中学生个个“头上扎着两条小刷子,腰里系着宽皮带,气势汹汹”。文联、文化局的干部、艺术家们被召集到大院里(两单位在一个大院里),有人高喊:“xx站出来!”那人就急忙从人群中走到大院当中,被迫带上一副用铁丝系着的大木牌子,牌子上写着他们的名字,加上“走资派”“叛徒”“牛鬼蛇神”等称谓。

加上萧军,共有29位文化名人被唱名揪出,其中就有老舍。《萧军纪念集》中记录了大部分人的名字:老作家骆宾基、端木蕻良,文化局长赵鼎新,京剧演员荀慧生等。大约4点,两辆大卡车把29人运到东城区国子监“文庙”的院里,那里已经集中摆放了北京各剧团的大量戏装。

红卫兵架起大火堆,烈焰熊熊,一边烧毁“四旧”,一边高喊口号:“打倒反革命黑帮!”“打倒反党分子xxx!”“誓死保卫毛主席!誓死保卫党中央!”这29人以头顶地,围着火堆跪成一圈,身后是数百名红卫兵。有的拿着木刀、长枪、金瓜锤等道具,有的解下铜头皮带,劈头盖脸地毒打他们约3小时。王友琴在《文革受难者》中描述:“铜头皮带打下去,一下一块血渍,打得衣服的布丝都深深嵌进肉里。这29人后有红卫兵,前有大火堆,无处躲闪。”

老舍等人回到文联约晚上7点,还要继续接受批斗。杨沫回忆老舍被打伤后的样子:头上盖着一条白手帕,上面有斑斑血渍。天黑后,院里亮起了灯,老舍就在灯下挨批斗。几个女学生紧紧围着他询问,不时用皮带抽打。

文联革委会副主任浩然描述,一位作家忽然跳出来“揭发”老舍,说他在美国时出卖《骆驼祥子》版权,要美金不要人民币。其实老舍于1946年赴美时,人民币并未在大陆流通,更无不要人民币一说。但是丧失理性的红卫兵一听就嚷:让他把牌子举起来!一人从老舍头上摘牌子,大概是被弄疼了,老舍摘下牌子向身边另一个红卫兵打去,遭到这群人变本加厉的毒打。

浩然表示,他从一开始就想保护老舍,红卫兵刚到时还专门给文化部主管打电话:“老舍是保护对象,我们该怎么办。”对方的态度模糊而不耐烦,最后给的说法是“接受群众冲击”。这时浩然见更多的人叫喊着准备围住老舍,他情急之下说:“他打了红卫兵,是反革命,把他抓起来。”西长安街派出所派车接走了老舍。浩然说他这么做,是为了保护老舍。

为什么那些红卫兵有权力大张旗鼓冲进文化机关,对数十位文化名人动手施暴?早在1966年4月,中共发布文艺工作座谈会纪要,指出文艺界各单位是“反党但社会主义的黑线”,在其中任职的作家、干部理所当然成为被批判的“黑线人物”。

而红卫兵残酷的暴力攻击,与毛泽东的支持有直接关系。同年8月,毛泽东写信支持红卫兵运动,各学校普遍成立红卫兵,学生打老师的事件迅速蔓延全国。8月18日,毛泽东在天安门广场接见百万红卫兵,并对献袖章的宋彬彬说:“要武嘛。”此后红卫兵暴力大规模升级,闯入机关或居民住宅,毁坏书籍、文物并肆意殴打“黑线人物”,都得到当局的支持。

老舍沉湖之谜

老舍被送到派出所后,直到半夜才获准回家,并被要求第二天来单位接受批斗。接他的是胡絜青。她是在派出所的小套间里,见到老舍坐在一个空桌子前,拄着脑袋,头上蒙着浸满血渍的白纱布。

回到家,胡絜青把卧房的剪子、小裁纸刀之类的都拿走,怕他寻短见。舒乙回忆,凌晨入睡前,母亲为父亲清理伤口,当父亲脱掉衬衫后,母亲看到他被打的惨状,想哭又不敢哭。“她取来热水,用棉花沾着热水一点一点地把它浸湿泡软,那背心的面纱竟深深地陷在肉里。”受尽侮辱之后,老舍却告诉妻子:“人民是理解我的!党和毛主席是理解我的!总理是最了解我的!”

24日一早,老舍换好衣服,跟孙女道别后出门,就再也没回家。因为老舍失踪,红卫兵还拎着铜头皮带到家中寻人。25日下午,胡絜青接到陌生人电话,要求她快到太平湖来。

她赶到湖边时,只见到打捞上来的老舍遗体:盖着席子,只露出两只脚,黑鞋白袜都是干净的。有目击者告诉她,白天看到老舍坐在湖边的椅子上不动,拿着毛泽东诗词念了一天。晚上他就投湖自尽,估计是两只腿站在岸上,头浸下去死的。

天黑了,北京市文联才派来一辆卡车带走老舍的遗体,送往八宝山。有人告诉胡絜青,老舍是“反革命分子”,火化后不能保留骨灰。清晨回家后,胡絜青发现屋里屋外到处贴满了大字报。

同样是25日下午,舒乙在北京市文联拿一张盖有公章的证明书:“我会舒舍予自绝于人民,特此证明。”到火葬场操办父亲后事。舒乙说,当时是两个年轻妇女办的手续。其中有个梳小辫儿的说:上面有规定,这样的情况不能留骨灰。

《文革受难者》载,虽然无法查证“规定”的来源,但在1966年8月下旬被打死或打后自杀的人们,无一留下骨灰。由于大规模的暴力与杀戮,北京非正常死亡人数逐日增加,运往的火葬场遗体既没有标明姓名,也不作血迹清洗,导致焚烧遗体与保管骨灰的困难。同时,中共当局的逻辑是,“他们的生命都可以被用残酷的方式剥夺,对他们的遗体当然也要穷追猛打。”

12年后,老舍得到平反。中共陕西省委办公厅曾耗时17个月调查“八二三事件”,最终的审查结论认为它不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事件,而是“极左”行动偶然发生在一天的巧合,而且找不到总负责人。但是受害者之一的萧军女儿萧耘分析父亲留下的资料,坚持认为“‘八二三’事件是有组织、有计划、有预谋的”。

当年遭受迫害的作家、老舍的亲友也纷纷公开纪念或研究老舍受难的历史,对老舍的逝去寄以哀恸,并对文革进行反思。然而,谁幕后操纵红卫兵,谁是迫害老舍的幕后真凶,老舍自尽前在思考什么,谁发现了老舍遗体……这些问题大家莫衷一是,永远成为历史的谜。

老舍的自杀,不仅是他个人的厄运,更折射出一个时代的劫难。正如季羡林在回忆老舍的采访表示,文革是一场“最野蛮、最蛮横、最没有人性”的悲剧。十年浩劫虽已成为历史,但从未远去,太多有关那段往事的真相仍被中共掩盖、封杀,我们需要通过仅存的史料一窥中共的本质。挖掘历史,走近真相,或许能够发现,灭绝人性的惨案仍然发生在今天。#

参考资料:

1. 口述历史下的老舍之死,傅光明,山东画报出版社,2007年。
2. 文革受难者,王友琴,香港《开放》杂志出版社,2004年。
3. 老舍年谱简编,舒济,《新文史资料》,1986年第2期。
4. 浩然口述老舍之死,郑实、浩然,《读书文摘》,2009年第7期。
5. 写家春秋——老舍,郎云、苏雷,北岳文艺出版社,1988年。

──转自《大纪元》

(责任编辑:李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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