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洪波︰与美国总统比“想头”

贪官故事,早已读得麻木;贪官妙语,也很少有什么新意。所以现在见到一个个贪官落马,各方反应真是波澜不惊了。但不惊虽是确实,趣闻还是不时有之。

最近的一个趣闻,是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原州委副书记曹永葆被判刑十三年后,在忏悔中挖掘思想根源时说的一番话︰“美国总统公务肯定很忙,但他忙得有想头,一是高薪,二是各种总统特权,三是再忙每年都要定期到戴维营休假。回过头来看看我国的党政官员,每天陷入文山会海、各种应酬之中,不要说休假,好多人连节假日都搭进去了。工资又不高,而且纪委还规定了这个不准、那个严禁。在这种情况下再讲世界观改造,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不显得是唱高调吗?”

这席话真有些竹筒倒豆子暴露活思想的意思。向来,听人说到“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总是讲的是“吃苦在前”啊、“奉献就是快乐”啊等等,我理解这就是说,如果做什么事都要有想头,那人生观、价值观就不正确了。现经曹永葆一说,我才知道,大言炎炎的人生观、价值观教育原来只有像美国总统那样“有想头”,才不会显得是唱高调。

不过,我又真有些怀疑曹永葆是不是在以自己之心度美国总统之腹。按照曹永葆的说法,美国总统“忙得有想头”,薪水高、有特权,有休假,这才干得欢。如果美国总统真如曹永葆所想的那样,我估计也会闷闷不乐,因为世界上薪水最高的政治职位是新加坡总理,其次是日本首相(美国总统排第几,我弄不清),那美国总统也有理由感叹“没想头”了。

很有些人评论说,曹永葆怎么就不与美国总统比受到的监督,不比克林顿被一条裙子弄得灰头土脸,不比尼克森为水门事件下了台,不比布希整天被人抗议,而单单与美国总统比享受呢?我想,这固然有道理,但仍然没有脱离曹永葆的想法,还是认为美国总统的人生观、价值观不怎么好,还是认为美国总统是一个虽受监督但终归是享受权力的职位。但事实是这样的吗?论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美国总统岂是曹永葆这样的人有资格来说三道四的,有哪个美国总统感叹过作世界头号大国领袖,责任最大,薪水却连新加坡总理都不如吗,有哪个美国总统愤愤不平过“这样做也有人唱反调,那样做也有人不配合”吗?

曹永葆拿自己跟美国总统比,不是等量级上的问题,而是职位性质上根本不同。美国的行政长官是什么性质的职务,中国的党政长官又是什么性质的职务,一回事吗,曹永葆怎么好意思去比?纽约市市长彭博自定年薪1美元,而捐款1.25亿美元援助全球反吸烟运动,不能说有什么狼子野心吧,这该算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呢,还是错误的人生观、价值观?

不要看周围很多人把人生观、价值观整天挂在嘴上,我基本上可以肯定,这些以吃喝公款和吞吐盖世华词为主要工作的“口力劳动者”至死也不会明白,到底人生观、价值观是什么东西。他们不是说些言不及义连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就是以自己的卑污去度量别人的道德水准。在谎言、伪装已经成为基本生存技能的条件下,他们有什么“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可言,无非掌权、获利、“有想头”罢了,哪里还会相信确实有人比他们高尚、光明、诚实。他们以盖世华词去批判的正是他们所信奉的。没有人比他们更信服“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他们批判得头头是道,并以此维持自己表面上的道德优越感,而他们相信世人都与他们一样内心委琐,从而也勾销了自己的惭愧感和内省心。
“美国总统忙得有想头”,——我不知道一个人的认知水准怎么能低到这个地步?

《作者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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