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往事微痕》一篇文章中,当年的“右派”之一、四川著名老作家铁流专门记述《长寿湖》一书的作者、“右二代”(指“右派”的儿女)谭松的故事。
文中提到,谭松因为创作《长寿湖》曾被重庆国安局抓捕坐牢。
据谭松回忆:“在看守所时,看守刘XX(大约30多岁)曾把我叫到他办公室,问:‘谭松,你是啷个(四川方言,怎么)反党的?’我告诉他,文革爆发时我正读小学。停课后的两年里,我夏天每天到长江游泳,那些日子几乎每天都看见十多具甚至几十具尸体漂流而下。有的被挖掉眼睛、有的被割去乳房、有的被铁丝洞穿锁骨、有的被剜去阴茎,两腿间一个森森的血洞……我夜夜做恶梦,惊出一身冷汗……正是由于恐惧,我开始思考,觉得这个社会出了问题。这也许就是我‘反党’的根源之一。”
铁流在文中介绍,《长寿湖》记录了百余位右派老人的血泪史,是一部五十余万言的悲惨史诗。《长寿湖》的命名,则取自于当年关押右派的监所。
文中说,长寿湖是中国西南地区最大的人工湖。从空中俯瞰,由八个湖汊围合而成的众多半岛,构成一个繁写的魏碑体“寿”字,可谓天赐的书法珍品,像一颗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一碧万顷的长寿湖核心。它有203个大小岛屿,星罗棋布,岛汊交织,湖光水色,浅滩成片,杂花迷眼,野鸟乱飞,是著名的旅游风景区。
可又有谁知道,“寿”字的这里,五十多年前曾是关押改造“右派分子”的“水上监狱”?当年关押的人数近一千人,全是原重庆市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学校等所谓“从轻发落”的“右派分子”,他们同样遭受到非人待遇与劳累饥饿的折磨。远在1979年所谓“改正”前夕,就有一百余位知识精英含恨西去。
长寿湖203个大小岛屿,都有“右派分子”的血和泪,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彰显着死难者的冤魂。
《长寿湖》作者谭松的父亲谭显殷,也是当年被送到长寿湖“劳动改造”的“右派分子”之一。
文章说,谭松十分优秀,很有才华,担任过两家杂志的主编。但他深怀历史的使命感,时代的责任感,决心要把老一代苦难记录下来,把毛泽东犯下的罪恶留在文字上。
用谭松的话说:“1957年数得出的是55万多知识分子家破人亡,数不出的是整整一个民族开始大步走向谎言和残暴。奥斯威辛仅仅烧毁了肉体生命,共党极权还烧毁了生命中的‘本来的世界’——人性中原始的真善美本性。这种罪恶如果不进行揭露、清算和批判,即使共产党寿终正寝,我们这个民族也不能真正‘站立起来’。”
他表示,“必须把颠倒的世界颠倒过来”,恢复我们这个伟大民族的“本来的世界”。
为完成此一历史责任,他不但被重庆国安局抓捕坐牢,还花去数万元的私人储蓄。老父老母为他担忧,妻子为他承险。
他冒着各种危险,不惧暑热不畏寒冬,用微薄的工资购买了摄像机、照相机,花了近十年时间,躲过一双双盯睄的警眼,八去长寿湖现场采访拍照摄影,先后访问笔录了百余位右派老人的血泪史,写成了近五十余万言的《长寿湖》,成就了一部悲惨的史诗。
他的笔在哭诉,他的心在呐喊:长寿湖“这儿沉积了多少冤魂?山那边的浩浩大地,又埋葬了多少无辜?知道的,不准采写,不准揭露;不知道的,永远沉寂,永远消亡。几十年前杨惠云们的夜晚疏星惨惨鬼影憧憧,几十年后一党专政的天空黑暗依旧腐臭依旧。看世界民主潮流浩浩荡荡摧枯拉朽,而足下的土地依然是千里冰封岿然不动。”
谭松还表示,“共产党在这50多年来最‘伟大’的治国韬略之一就是:它成功地把一张铺天盖地的恐怖大网严严实实地笼罩在神州大地上,让每一个人都生活在恐惧中。久而久之,外在的恐惧幽灵内化为奴性的行为自觉。在这张大网中,传统的侠义消失了、古老的血性消失了、慷慨悲歌消失了、舍生取义更消失了。偌大一个民族,变成暴君和奴隶、奴才互动的两极,社会在这种互动与共谋中‘稳定’地一天天坠落……”
铁流在文中介绍,由于各种原因,《长寿湖》这部历史悲歌完成后,终难出版问世,一直朿之高阁藏之深山,迟迟不为人知。
直到后来,铁流亲赴重庆寻到此稿,并尽一切力所能及的努力,将其刊印出来寄各地“右派”难友一睹为快。
据公开资料,《往事微痕》由中国大陆一批老“右派分子”印制传阅的小册子,刊载的都是当事人在反右、文革等历次运动中亲历、亲见的事件。曾遭中共当局查抄。
铁流是这本小册子的主办人。
(记者云涛整理/责任编辑:凯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