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人2012年11月9日讯】上影反右打了四十六名右派,只有石挥一人自杀,这位极有才华、贡献卓著的艺术家只活了四十二年,他以死来控诉共产党的暴虐和朋友们的不义。
一九五七年十二月的一天傍晚,一个穿棕灰色呢大衣的中年男子,在一艘开往宁波的被叫做“民主三号”客轮的甲板上徘徊思考,脑子里翻江倒海,一个个“为什么”纷至沓来……
突然,他紧了紧呢大衣,纵身跃入混浊的黄浦江,带着对人性的失望,对世道的怨恨,“天下人都是王八蛋”……一下子,他就被江水所吞噬。
一九五九年四月间一个阴雨绵绵的黄昏,一具尸体被潮水冲上上海市南汇县的滩道,腐烂不堪,不能辨认。当地渔民把腐尸就地埋了。第二年公安查访此事,渔民忘了埋尸的准确地点。后来在芦苇茂盛处挖出了这具男尸,凭那裹着尸体的棕灰色呢大衣、一支派克自来水笔和腿骨骨折的旧痕,法医确认死者为失踪了十七个月的“极右份子”石挥。
四○年代的电影皇帝投江自杀
石挥何许人也?为什么是“极右份子”?
石挥(1915—1957)原名石毓涛,生于天津;中学入读“南开”;因家贫,一九三七年未毕业即去上海谋生,做过各种低下的工作:列车车童、牙医学徒、电影院杂役和售票员 ……进过陆军学校;养过蜂,都一事无成。
一九四○年,石挥经小学同学蓝马(已是演员)介绍进入剧团,凭着他的演戏天才,很快便成为著名的话剧演员,一九四二年被舆论和观众评选为“演剧皇帝”。后来他又转至电影界,成为又编、又导、又演的全才。他因此被加上一顶“电影皇帝”的桂冠,成为当时唯一的影、剧“双栖皇帝”。
石挥是一九五七年毛泽东“反右运动”的著名牺牲者,叛卖他的人包括他的好朋友——大明星赵丹。
在那恐怖的年月,每一个人既是被害者,也是害人者,概莫能外。这话好像很矛盾,既然被害,为什么还能害人?但在那个被称为“史无前例”的时代,确实如此。
小的例子太多,说也说不完,只举一个大的:刘少奇和王光美在文革时受到毛泽东和江青的迫害,刘少奇还被迫害至死,因而后来得到人们的同情;但难道刘少奇和王光美就没有迫害过人?王光美当年搞“四清”的时候,不也“整”过人斗过人?共产党搞“运动”,目的就是斗人(魔头说:“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所谓“桃园经验”,不外是斗人的经验罢了。
好友赵丹在文汇报长篇攻击石挥
每一次“运动”,都要斗一大批人,死一批人。每个单位都有斗人指标;大多数单位为了表示自己的积极性,往往要超额完成指标。每一个共产党官员,不论大小,手上都沾满无辜百姓的鲜血,只在于多或少的差别而已!斗人,或主动(为了向共产党邀功取宠),或被迫(为了保护自己而牺牲亲人朋友),谁都逃不出中共“运动”的天罗地网。所以石挥说“天下人都是王八蛋”。他宁愿去死,带着对人性的失望,对世道的怨恨……
石挥蹈海前两天,上海电影制片厂揭发批判了他的所谓“右派”言行:骄傲自大,跟党讨价还价;写反党文章;只知道迎合观众的低级趣味,根本不懂艺术;道德败坏,吃喝玩乐玩女人;流氓成性,强奸病中的周璇……
哇!一长串的“罪状”!一夜之间,石挥从人变成鬼,从卓越艺术家变成“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臭狗屎”。
大凡共产党要搞臭一个人,除了政治上说他“反动”、“反党”、“搞小集团”或“骄傲自大”之外,最常见的便是以“道德败坏”来诬蔑他(她),“罪名”用的是“乱搞男女关系”,对石挥用上了最严重的“强奸”,因为他的确与周璇恋爱过,还差点成了夫妻。如果真的犯了强奸罪,当时怎不抓他坐牢?(我还记得当年批艾青和孔厥〔《新儿女英雄传》的作者〕时也加上了“乱搞男女关系”的罪名,而最大乱搞男女关系者毛是不受指责的)。
一九五七年十二月,赵丹伙同瞿白音(电影评论家)在文汇报上发表长篇批判文章《石挥的“滚”的艺术和他的“才能”》,文章说石挥充满没落阶级感情、自我吹嘘、挑拨投机、卖弄低级趣味、歪曲人物形象、“给正面人物鼻子抹白粉是他惯使的拿手好戏”……
留美名导演张骏祥恶骂石挥
这是不是党交给赵丹的一项政治任务?或者是赵丹为了表示自己对党的忠诚,或者是为了保护自己不被牵连……只有出卖朋友,把对方“批臭”?现在已无从稽考。一九五五年时大导演史东山便不是这样。他为了反抗党要他批判胡风的指令,选择了自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在那个时代,为了保护自己,必须批判别人,这就是所谓的“阶级斗争”规律。共产党逼着每一个人都去揭发、批判、斗争他人,使每一个人都不再具有良知和人性,像野兽一般互相撕咬,这样毛泽东们才可以高枕无忧。
在石挥失踪之后,上海电影制片厂副厂长、名导演张骏祥还在《人民日报》上发表批判他的文章(一九五八年一月二十三日),篇名为《石挥是电影界极端右派分子》。张骏祥毕业于清华,后留美得耶鲁大学戏剧专业的硕士学位。
文章认为,石挥的反党是有一贯性的。“远在上海沦为孤岛的时期,石挥就煽动人脱离当时党领导的剧团上海剧艺社,破坏剧运。解放以来,石挥随时随地,从讲笑话、说相声到写文章、拍电影,不放弃任何机会,千方百计地诬蔑、讽刺和咒骂党,反对党的政策和党的文艺路线。在鸣放期中,他更认为‘翻身’的时机已到,猖狂地发表各种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言论和文章,喷吐出蕴蓄在他胸中的毒液。”
郑君里指石挥戏是流氓地痞货色
一九五八年第一期《中国电影》有郑君里的文章:《谈石挥的反动的艺术观点》。郑君里以《一江春水向东流》和《乌鸦与麻雀》闻名。他试图从艺术上批判石挥——作为编剧,“石挥从来不放过一个最小的机会在正面人物的鼻子上抹灰”;“他狂热地夸大了正面人物的所谓阴暗面,用欣赏的态度加油加酱,从中制造各种笑料,去迎合小市民观众的低级趣味”。
作为导演,“他可以轻轻地一笔勾销了思想对剧本的指导作用,把解放后演员同志们在各种思想战线上的收获连根拔掉,把多年来演员同志们在学习史坦尼斯拉夫斯基表演体系所取得的进步一扫而光,把旧思想和错误的方法扶上正位,使它合理合法重新称王称霸”。(注:史坦尼斯拉夫斯基是俄罗斯戏剧和表演理论家,在崇苏年代,是戏剧界唯一的正宗。)
作为演员,他反对史坦尼表演体系,其典型的反动言论是“英、法的表演大师就不按什么史坦尼,你能不承认他们的艺术?”
郑君里甚至认为,石挥根本算不上演员,而是一个卖弄“恶性海派噱头”的“戏油子”。他的戏包里装的全是破烂,“其中不少的一部分是他青少年时代整天价逛天桥捡来的流氓地痞、九流三教的货色,应有尽有。”
我们看到了,虽然赵丹、瞿白音、张骏祥、郑君里等都不是坏人,但他们都要卖力地批判、贬损石挥;因为这样不但完成了党交给的政治任务,也保护了自己免受牵连。
害人者,文革被害无一例外
中国的历史是残酷的!当年写文章揭批石挥的积极分子们,在往后的日子里也不能确保平安无事。他们各自得到共产党给的另一份“厚礼”:瞿白音因为一篇《关于电影创新的独白》,一九六四年就被打入另册,文革中更成了“文艺黑线”的代表人物,饱受折磨,“四人帮”倒台不久即悲惨地死去。
张骏祥与太太周小燕(著名歌唱家)文革时都被关进“牛棚”,幸而没有被逼死,能活到八十六岁(九六年)才去世,算有后福。
一九六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张春桥接受江青指令,把知道江青过去在上海滩底细的郑君里、顾而已、赵丹等十八人隔离审查。一九六九年郑君里惨死狱中;顾而已因无法承受非人折磨而上吊身亡;赵丹等人出狱时已变成风烛残年的老人。
赵丹一九六七年十二月被捕入狱,被捕前后屡遭毒打。一九八○年他逝世后做尸体解剖,医生对他的妻子黄宗英说:“赵丹身上没有一块地方没伤,包括两只耳朵,太惨了。”
由此可知,在毛共的统治下,谁是害人者,谁是受害者,你能分得清吗?他们害死的不仅仅是一个石挥,他们事实上是在出卖自己的良知,出卖自己的忠诚,出卖自己的理想。一个人要维护自己的良知,除非去死,像储安平,像邓拓,像田家英,像傅雷夫妇、翦伯赞夫妇,像老舍、孔厥、金仲华、陈梦家、张宗燧、俞大絪、周瘦鹃 ……死后还要被戴上一顶“自绝于人民”的大“帽子”!古今中外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惨事?!
上影右派多,自杀只有石挥一人
上海电影制片厂一共打了四十六名“右派”,著名的有:石挥、陈歌辛(著名作曲家,一九六一年饿死于安徽劳改场)、吴永刚(著名导演)、吴茵(著名演员,专演老太太,号称“远东第一老太婆”)、陈天国(《莺飞人间》男主角)……等,自杀的只有石挥一人。
有人说,石挥自杀是他的性格使然。他虽然表面上嘻嘻哈哈,热情随和,平日里开玩笑、说相声、找噱头,但内心深处却是孤独冷寂的。他少年混迹下层找生活,遍尝人间冷暖,阅尽人性丑恶。在后来出版的《石挥谈艺录》里,他写道:“世界上被人称颂着的功绩和伟业,十有八九都是目不忍睹的惨事。”以此来对照毛共的所谓“丰功伟绩”,不能不令人佩服他如炬的眼光。
现在人们爱说:性格决定一切。我认为,石挥选择自杀,除了他的性格决定之外,主要还在于一众老友的背叛和落井下石。据也是大艺术家的黄宗江回忆,一九四○年代他曾和石挥同居于上海的亭子间,石挥说了一句让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话——“天下人都是王八蛋”。如果说那还是国民党统治的时代,那么在号称要“解放”全人类的共产党来了之后,为什么人和人之间反而变得更加无情和无义?!这样的世界,还值得留恋吗?!
从一九四○年起,石挥演过话剧《大雷雨》《家》《正气歌》《蜕变》《大马戏团》《秋海棠》《梁上君子》《林冲》《金小玉》《乱世英雄》《夜店》《雷雨》等;写过剧本《云南起义》;主演或导演了《世界儿女》《乱世风光》《假凤虚凰》《太太万岁》《天仙配》、《艳阳天》《母亲》《哀乐中年》《腐蚀》、《我这一辈子》《太平春》《姊姊妹妹站起来》、《鸡毛信》《宋景诗》《关连长》《情长谊深》、《雾海夜航》等二十多部影片。《我这一辈子》《关连长》《情长谊深》《雾海夜航》等都受到共产党的肆意批判。
才华之作天仙配红遍港台东南亚
一九五五年石挥导演的戏曲艺术片《天仙配》是安徽黄梅戏,因曲调优美广受欢迎,并引起香港、台湾及东南亚等地的黄梅戏热潮。香港邵氏先后拍了多部黄梅调电影,出名的有《江山美人》、《貂婵》、《倾国倾城》、《梁山伯与祝英台》、《白蛇传》等。一时间,大家都唱黄梅调,林黛演的《江山美人》更在第六届亚洲影展获得最佳影片荣誉。
《天仙配》中的一曲《还家》,悦耳动听,当年十分流行,现在也是京剧名角李胜素于魁智的必唱曲。我还记得: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从今不再受那奴役苦∕夫妻双双把家还∕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寒虽破能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 ∕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
可怜的是演《天仙配》女主角的严凤英在文革时被诬为“国民党潜伏特务”,惨遭批斗后于一九六八年四月七日夜自杀身亡。翌日晨军代表不但说严凤英“自绝于人民”,还说她肚子里有发报机,当场在医院用开刀的斧头开膛破肚,从胸骨一直劈到耻骨,把肠子都翻出来,只找出一百多粒安眠药,还拿去化验。共产党之残暴没有人性,令人发指。
中国电影史的经典《我这一辈子》
拍于一九五○年的《我这一辈子》改编自老舍的名著,是石挥的代表作。他自编自导自演,获得了极大的成功。“我”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警察,生于清朝末年,一辈子奉公守法,吃苦受累,最终却贫困潦倒,家破人亡。主角经历清末风雨,八年抗战,国共内战,终于盼来了“解放”。一天清晨,“人民解放军”进入北平城,沦为街头乞丐的“我”从梦中惊醒,在队伍中发现了参加八路军的儿子,便含着热泪,跟着队伍向前走去。
影片获得文化部一九四九到一九五五年优秀影片一等奖。
《我这一辈子》是中国电影史上的经典之作。一九五七年我在广州读书,曾听说石挥表示:《我这一辈子》还可以拍下集。这成了他“极右份子”的一大罪状。因为《我这一辈子》是控诉满清和民国的腐败,一九五七年已是共产党的天下,你说要拍下集,那显然就是要控诉共产党了,焉得不“极右”?
著名戏剧电影艺术家黄佐临赞誉石挥为“稀有的表演艺术家”。现在仍然有人说:话剧界有两个人,一个是于是之(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名演员),一个是他的舅舅石挥,在他们死后的半个世纪,不会有人超过去。
石挥导演的最后一部影片是《雾海夜航》。那艘“民主三号”客轮,就是《雾海夜航》所用的道具。石挥选择“民主三号”自杀,是不是想讽刺共产党本没有民主,却要用虚假的民主来装扮自己?
太阳已经升起,太阳不是我们的
《我这一辈子》的结束语是:“哎哟,我这一辈子啊!”石挥只活了四十二年,他以死来控诉共产党的暴虐和朋友们的不义。
二十二年后的一九七九年三月二日,上影厂宣布为十四位“右派”“改正”。唯独中国话剧、电影史上的奇才和怪才石挥没有尸骨,没有墓地,没有墓碑。他给后人留下了他为话剧“日出”谱曲中的一句话: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黑暗留在后面,但是太阳不是我们的,我们要睡了。”
在中共专制统治下,多少耀眼的巨星,科学上的、文学上的、艺术上的……都消失在黑暗的夜空中,只留下令人惋惜和叹息的悲哀!毛泽东和共产党的罪恶,何时才能清算?
二○○七年石挥逝世五十周年和中国话剧诞生一百周年,石挥当年的太太童葆苓从纽约回国参加纪念活动,她告诉记者,石挥最后说过的一句话是:“没有死过的人是不知道死的快乐在哪儿,同样,也只有活着的人,才明白活着是多么的痛苦。”
只有活在共产世界的人,才能体会活着是多么痛苦。这样残酷的社会,难道不应该早日埋葬吗?
二○一二年七月十三日于香港东西书斋
文章来源:《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