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地大人多,实力雄厚。楚汉相持,齐国保持中立,坐山观虎斗。赵国被破后,齐国为防止韩信进攻,派了二十万大军在边境严阵以待。
尽管刘邦阴险狡诈,又夺韩信兵权,韩信对汉仍然忠诚如初。他马上招兵买马,重组了一支新军,为攻打齐国做准备。韩信治军有方,招募的新军经过短时间的训练就成了善于作战的精兵。刘邦担心新军人数不足以对抗齐军,调曹参和灌婴来帮忙,顺便监视韩信。
韩信出兵伐齐前夕,刘邦的谋士郦食其自告奋勇要去齐国劝降。他到了齐国对齐王田广和齐相田横大肆宣扬韩信以往的战绩,列举魏王豹、赵王歇和陈余夏说等人的教训和燕国投降的先例,指出投降则可保住国家,不投降则灭亡。
田横和田广并非项羽的盟友,与韩信交战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就被郦食其说动决定降汉。他们把郦食其奉为上宾,同时放松了边境的守备。
韩信带领军队向东进军,还没从平原渡过黄河,就听说汉王派郦食其已经说服了齐国投降。虽然不明就里,他还是计划收兵回师。不过他的谋士蒯彻却另有想法。
蒯(音kuǎi)彻,范阳人,因避汉武帝刘彻的名讳,史书上多以“通”代“彻”,称其蒯通。他为人机敏聪明,能言善辩。秦朝末年(前209年),陈胜自立为王,派大将武臣率军攻打赵国,蒯彻帮助武臣,劝说范阳令投降,从而影响到赵国诸邑令,使武臣不费一兵一卒,得地三十余城。蒯彻故此以“说士”而闻名于世。
蒯彻觉得韩信罢兵休战此举不妥,他提醒韩信,大将军您攻打齐国是遵汉王命令行事,汉王派使者劝降齐国但并没有通知您停止进军,您如果现在就放下齐国不打了,是否算不遵守汉王的命令呢?再说,郦食其一介书生,单凭三寸不烂之舌真就能说降这么大的齐国吗?如果没有您大军压境的威力是不可能的。
韩信听了蒯彻的话,甚觉有理。齐国实力强大,对汉不会尽心尽力的。倘若他日形势有变,难免不起叛逆之心,不如彻底解决为好,于是趁齐国不备,迅速率军渡过黄河,歼灭了齐军主力,轻易占领了历下,并火速攻占其余各地,他自己亲率汉军主力日夜兼程扑向齐都临淄。
“齐王田广闻汉兵至,以为郦生卖己,乃曰:‘汝能止汉军,我活汝;不然,我将亨(烹)汝!’郦生曰:‘举大事不细谨,盛德不辞让。而公不为若更言!’齐王遂亨郦生。”(《史记‧郦生陆贾列传》)田广、田横闻报,怒不可遏,认为郦食其衔命使齐是为了松懈齐人的防备,让汉军趁虚而入。他们命令郦食其让韩信退兵,否则要下油锅。郦食其选择了死。
杀了郦食其之后,田广、田横各自率军仓皇出逃。韩信分兵追击残敌,各路齐军一败再败,整个齐国很快就掌握在韩信的手里,整个灭齐战争前后不到一个月就完成了。
有后世学者认为郦食其之死罪在韩信,韩信攻齐是妒忌郦食其的功劳盖过自己。其实这种观点是站不住脚的。原因有三:
一、韩信志存高远,胸怀坦荡,绝非争名逐利之徒。从他领兵打仗开始,战功赫赫,刘邦不仅不赏,反而三番五次地把胜利果实占为己有。韩信对此毫无怨言,依然忠心耿耿为刘邦着想,丝毫没有怨天尤人。打下赵国后,韩信没有为自己邀功请赏,而是请刘邦封张耳为赵王,这样的韩信要功劳有什么用呢?
二、从平定三秦到尺书降燕,韩信对汉的功劳已经超过了刘邦手下所有的战将和谋士,他完全没有必要和一个谋士争高低。
三、郦食其之死完全是刘邦的阴谋。刘邦因为在荥阳战场上一直处于劣势,迫切需要通过破齐之战来分散楚军的攻击力,解救荥阳。为了保证破齐的成功,刘邦一反常态调拨部队增援韩信。虽然有了增援,汉军和齐军相比从数量上还是相差甚远,郦食其自告奋勇去劝降齐国,刘邦正好利用。刘邦既让郦食其去劝降但又不通知韩信停止进军就是明证。对郦食其的死,刘邦是不会惋惜的。当初为了自己逃命,刘邦曾几次把自己的儿女推下车去。连儿女都不顾的人又怎么会在乎区区一个谋士呢?
故郦食其之死咎在刘邦。
这是刘邦的另一个诡计,让韩信打胜了、打败了都不能得好。如果韩信不打了,违背了刘邦的旨意;如果韩信打了,还是违背了刘邦的旨意。
当时齐王只是口头上同意归顺刘邦,并没有正式的文书,按齐国历来的表现,这种归顺更像是缓兵之计,实乃继续坐山观虎斗。如果不彻底解决齐国的军事力量,韩信不可能高枕无忧地南下攻楚。
灭齐之战使双方对峙的优势明显偏向汉军一边,汉军完成了对项羽的大包围,保证了最后胜利。
灭赵、伐齐,韩信这几场仗都是典型的从无兵状态到以少胜多,全虏敌军、杀主帅、完全攻占一国,只花了几个月的时间。
八、潍水之战
韩信破齐之时,正值项羽第二次东征彭越,在十五天内收复十七座城池,平定梁地。齐王田广在溃败无奈之下求助于项羽。项羽经过反复思考,决定由大将龙且挂帅领二十万兵马救齐。
龙且行动迅速,十月即与齐王田广会师高密。当时形势对韩信十分不利,西南有田横军、东南有田光军、东北有田既军,构成夹击之势。龙且为项羽手下第一猛将,曾与田荣联合大破秦军于东阿,名将英布也是他手下败将。齐楚联军超过二十万,龙且之军多楼烦骑兵,甚为精锐。韩信之兵不到十万,还要分兵在历下、临淄等地,以防田横、田既等反攻。
两军尚未交锋,龙且手下宾客献计说,汉军远离本土,拚死战斗,锋芒锐不可当。而齐、楚两军在自己家门口作战.士兵容易逃散。因此不如修筑深沟高垒固守,让齐王派遣心腹大臣招抚已经丢失的城邑。那些城邑听说自己的君王还健在,加上楚军前来救援,必定都会反叛汉军。汉军客居齐地,远离本土二千余里,如果齐国的城邑全部反叛,汉军势必无处取得粮草,这样即可以不战而使他们投降。
这确实是破韩信军的上上之策,但龙且不愿意采用。他说,韩信一个靠漂母施舍、从人胯下钻过的人,实在不值得害伯。况且现在援救齐国,不打一仗只等汉军主动投降,我还有什么功劳可谈啊!若与他交锋得胜,半个齐国就归我了。
龙且的考虑是,如果坚守不战,齐军力量会大大恢复。虽然能打败韩信,但重新掌握齐国的是田氏,龙且和楚国什么也得不到。齐国和楚国本来有不共戴天之仇,这次放下恩怨实乃形势所逼。一旦危机不再,合作关系便会冰消瓦解,那么龙且北上之行只是为齐国做了一次嫁衣裳。这些因素决定了他要在战场上和韩信对决。
汉高帝三年(公元前202年)十一月(当时以十月为岁首),齐、楚两国军队隔潍水摆开阵势。田广和龙且合军于潍水东岸,韩信在西岸。优势的兵力和潍水的天险使得龙且充满必胜的信心。
韩信命人连夜赶制一万多个袋子,装满沙土,投堵潍水上游,积存的河水形成了一个水库。他令一半人马埋伏在水边,自己率领另一半部队渡河袭击龙且。龙且心中暗笑:韩信果然徒有虚名,连半渡而击的道理都不知道,让我来教训教训他。于是趁汉军渡河到一半的时候发起进攻。韩信假装战败,往回奔逃。龙且得意洋洋,更加坚信韩信胆小如鼠,于是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带着大部队渡水追击。他的先头部队刚过河、主力部队渡河过一半时,汉军挖开潍水上游的沙袋,大水奔泻而下,河中士兵被冲走大半,岸上的齐楚军队被分割在河的两岸,首尾不能相顾。汉军趁机猛攻。混战之中,龙且被曹参所杀,西岸的齐楚联军全部被韩信军歼灭,阻留在潍水东岸的楚军不战而溃,四散奔逃。
韩信紧追不舍,追逐败兵到了城阳,俘获了田广、田光和田章,大获全胜。曹参东进,平定田既军;灌婴向西追击田横,田横一路溃败逃往梁地,归顺了彭越。灌婴继续进军到干乘攻打齐将田吸。齐将田吸、田既均战死疆场。汉军扫平齐地,共得七十余城。
九、自请封王
韩信大破龙且军,平定齐国,下一步就是和项羽决战。决战之前,最关键的是要巩固已取得的成果。齐人历来不甘心被他人统治,加上田横未死,更增加了齐国的不稳定性。汉军占领的齐国城池,比以前占领的所有城池的总和还多,所以镇守齐国是个很大的挑战。
齐国的局势比燕国更复杂,韩信身边的人中也没有类似张耳这样管理国家的人才,只有灌婴、曹参那样的武夫。不得已韩信修书刘邦:“齐伪诈多变,反复之国也,南边楚,不为假王以镇之,其势不定。愿为假王便”,请求自己为“假齐王”,就是代理齐王的意思。
刘邦本来就忌惮韩信,因为要倚重韩信对抗项羽不得已才交给韩信一定的兵权。韩信在东边平定齐国之时,刘邦在广武被项羽射中了胸部,后来围钟离昧未果又被项羽反戈一击被迫退走险阻,一心盼望着韩信摆平齐国之后来救援他。看到韩信的书信,不由勃然大怒,当着使者的面大骂。旁边的张良连忙踩了一下刘邦的脚,提醒他局势危机,不如好好对待韩信,让他守住齐国。如若齐国发生变故,形势会更加不利。
刘邦工于心计,立刻明白孰轻孰重,马上改口说:要当就当个真王,干嘛要当假王?于是派张良为特使,带着印绶来到齐地,封韩信为齐王。张良走时又带走了韩信的大部分兵力到荥阳和项羽决战。
后人大多认为韩信的悲剧起始于这次自请封王的举动。持这种观点的人忽略了刘邦和韩信最根本的性格,只看到某一节点上的表面现象。首先,设立齐王是形势的需要。刘邦看不到这点或不愿意想到这点,韩信直言上书是忠臣之举。那么谁适合在齐地主政呢?韩信在齐地连打胜仗,声望如日中天,除韩信之外,确实没有任何人可以稳定齐地的局势。其次,韩信为刘邦立下赫赫战功,就算真的论功请赏,封他为齐王,也毫不为过。第三,刘邦对韩信的嫉妒、打压和排挤并不是从韩信封为齐王才开始的,而是从离开汉中就开始了。每次都是在身处绝境时才起用韩信,情况稍微好转就剥夺韩信的兵权或是限制韩信的发展。虽然韩信一直以德报怨,对汉室忠心耿耿,也没能感化刘邦。
十、武涉劝进
虽然刘邦连个王都不愿封给韩信,但韩信的功劳和能力是天下人有目共睹的。很多有识之士看出韩信才是左右大局之人,可以一统天下。如果韩信靠向刘邦则汉胜;倒向项羽则楚赢;如果自立为王则天下三分。项羽本来自信天下无敌,看不起智谋和兵法。龙且之死给了他当头一击,左思右想之后,他请能言善辩的武涉前去游说韩信。
武涉的家乡和淮阴毗邻,算是韩信的同乡,素以口才见长。武涉来见韩信,分析了刘邦的为人,历数了他种种贪得无厌、背信弃义、翻脸无情和以怨报德之举,如此不讲信义反复无常之人怎么能依靠呢?刘邦没有和韩信翻脸,是因为要借助韩信对付项羽。一旦项羽消灭了,下一个就轮到韩信了。像韩信这么聪明的人难道一定要为汉王效力而使自己身处险境吗?
武涉的游说一针见血、入木三分,但韩信不为所动,表达了“虽死不易(改)”的忠诚。他要武涉向项王致谢。武涉见韩信态度坚决,也只好悻悻而归。
武涉走后,韩信的心腹蒯彻也来和他讨论相同的话题。他深知韩信轻利重义,有恩必报,所以假托相面向韩信进言。他自称受高人指点,深谙相术奥秘,从骨相、面容预测命运,一向灵验。韩信果然很感兴趣,请蒯彻为自己相面。
蒯彻让韩信屏退左右,一语双关地说:“只看您的面相,最多不过是封侯,而且还有危险。但看您的背,则贵不可限量。”这里蒯彻说的“背”意指背弃汉王,“面”是相对“背”而言,意指忠于汉王。
他进一步阐述道:天下大乱之初,俊雄豪杰振臂一呼,万人云集响应。大家的目的是推翻秦朝。现在变成了楚汉相争,连累无数无辜之人肝胆涂地,骸骨暴露在荒野之地。项羽虽然起势很好,威震天下,但如今受阻于成阜一带,三年不能突破;汉王率领十万大军,在洛阳一带凭借有利的地形,一日数战却无寸土之功,连连败退,他们都是智勇不足之人。如今双方的锐气已尽,财力空虚,百姓厌战已久,盼望安定,但没有可以依靠的力量。当下的情况,没有圣贤大德之人难以平息天下的祸乱。现在两个王的命运都掌握在您的手里,你帮汉则汉赢,帮楚则楚胜。我愿意为您披肝沥胆,献上愚计,就怕您不愿意采用。按我的计策,最好是两不相帮,您与他们三分天下,鼎足而立。以您的圣贤才能,加上强大的兵力和齐、燕、赵、代的大片疆土,就可以把刘项两家强制住。我们顺应民意,天下人一定会来响应我们。再怀诸侯以德,以礼相待,诸侯们一定前来归顺,天下就属于齐了。常言说“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秧”,请您一定慎重考虑。
韩信说:汉王对我有恩,我听说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我怎能因为自己的私利而背信弃义呢?
蒯彻说:“足下自以为善汉王,欲建万世之业,臣窃以为误矣。张耳、陈余乃同生共死的刎颈至交,巨鹿之战时因为小小误会变成不共戴天的仇敌,欲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祸患生于多欲而且人心难测!将军和汉王之间的情谊不能和张耳和陈余当初的感情相比,而和汉王之间的误会却远远超过了他们之间的矛盾,为什么坚信汉王不会加害于您呢?有言道:野禽尽,走犬烹;敌国破,谋臣亡。从前大夫文种复兴了被消灭的越国,帮助勾践坐上霸主的地位,自己却落得功成身亡。这两个例子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我听说勇猛有谋使君主畏忌之人自身是危险的,功劳盖世的人得不到赏赐。您涉西河、虏魏王、擒夏说、引兵下井陉、诛成安君,徇赵胁燕定齐,南摧楚人之兵二十万,东杀龙且,向西报捷,就是我所说的盖世无双的功劳和天下无二的谋略,如果去归附项羽,他也不敢信任您;如果归附汉王,汉王也必然心存顾虑,您还能去归附谁呢?处于人臣的位置上,功劳却比谁都高,您很危险了!”
韩信止住了蒯彻的话:“先生不要说了,我好好想一想。”
过了几天,蒯彻看韩信没有动静,又去游说:“善于听取意见是成事的条件,能做出正确的决定是成功的关键。时机易失难得。请您一定要仔细体察。”韩信始终不愿意背叛汉国,蒯彻深知事关重大,如果他们的对话泄露出去绝对是灭门之祸,于是佯狂为巫,逃离他乡。
韩信始终没有自立为王,最后的结局真的印证了武涉所说的“项王今日亡,则次日取足下”的预言。后世人对此评议颇多。许多人不能理解韩信“宁可天下人负我,不可我负天下人”的心胸,把他轻生死重然诺的行为贬称为“愚痴”,也有后人说韩信的盖世才华只在军事方面,在政治上则远非刘邦的对手。其实韩信在战场上的胜利靠的并不是兵多将广,往往是处在绝境或弱势中以非凡的智谋取胜。这种智谋不仅需要细致入微的洞察力和审时度势的精准判断,也需要超越常人的果敢和气魄,这种智慧用在哪里同样也是无人可与之抗衡的。韩信不为之也!
这就是历史的韩信!
老辣多疑的刘邦其厚颜无耻的程度古今历史鲜有出其右者,并非智力胆识有过人之处。事实上,楚汉战争的所有重大成果都是韩信打下的,刘邦最大的业绩就是把别人的功劳都集中到自己的手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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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大纪元》
(责任编辑:张信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