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人2013年9月27日讯】【导读】《东周列国志》是中国古代的一部历史演义小说,作者是明末小说家冯梦龙。这部用古白话写成的小说,主要描写了从西周宣王时期直到秦始皇统一六国这五百多年的历史。早在元代就有一些有关“列国”故事的白话本,明代嘉靖、隆庆时期,余邵鱼撰辑了一部《列国志传》,明末冯梦龙依据史传对《列国志传》加以修改订正,润色加工,成为一百零八回的《新列国志》。清代乾隆年间,蔡元放对此书又作了修改,定名为《东周列国志》。所有的故事,都是在这样一个大背景下展开的。其中叙写的事实,将分散的历史故事和人物传记按照时间顺序穿插编排,成为一部结构完整的历史演义。
第六十七回 卢蒲癸计逐庆封 楚灵王大合诸侯
话说周灵王长子名晋,字子乔,聪明天纵,好吹笙,作凤凰鸣。立为太子。年十七,偶游伊洛,归而死。灵王甚痛之。有人报道:“太子于缑岭上,跨白鹤吹笙,寄语土人曰:‘好谢天子,吾从浮丘公住嵩山,甚乐也!不必怀念。’”(浮丘公,古仙人也。)灵王使人发其冢,惟空棺耳,乃知其仙去矣。至灵王二十七年,梦太子晋控鹤来迎,既觉,犹闻笙声在户外。灵王曰:“儿来迎我,我当去矣。”遗命传位次子贵,无疾而崩。贵即位,是为景王。是年,楚康王亦薨。令尹屈建与群臣共议,立其母弟麇为王。未几,屈建亦卒,公子围代为令尹。此事叙明,且搁过一边。
再说齐相国庆封,既专国政,益荒淫自纵。一日,饮于卢蒲嫳之家,卢蒲嫳使其妻出而献酒,封见而悦之,遂与之通。因以国政交付于其子庆舍,迁其妻妾财币于卢蒲嫳之家,封与嫳妻同宿,嫳亦与封之妻妾相通,两不禁忌。有时两家妻小,合做一处,饮酒欢谑,醉后啰唣,左右皆掩口,封与嫳不以为意。嫳请召其兄卢蒲癸于鲁,庆封从之。癸既归齐,封使事其子庆舍。舍膂力兼人,癸亦有勇,且善谀,故庆舍爱之,以其女庆姜妻癸,翁婿相称,宠信弥笃。癸一心只要报庄公之仇,无同心者,乃因射猎,极口夸王何之勇。庆舍问:“王何今在何处?”癸曰:“在莒国。”庆舍使召之。王何归齐,庆舍亦爱之。自崔庆造乱之后,恐人暗算,每出入,必使亲近壮士执戈,先后防卫,遂以为例。庆舍因宠信卢蒲癸王何,即用二人执戈,余人不敢近前。
旧规:公家供卿大夫每日之膳,例用双鸡。时景公性爱食鸡跖,一食数千,公卿家效之,皆以鸡为食中之上品。鸡价腾贵,御厨以旧额不能供应,往庆氏请益。卢蒲嫳欲扬庆氏之短,劝庆舍勿益,谓御厨曰:“供膳任尔,何必鸡也?”御厨乃以鹜代之。仆辈疑鹜非膳品,又窃食其肉。是日,大夫高虿字子尾,栾灶字子雅,侍食于景公。见食品无鸡,但鹜骨耳,大怒曰:“庆氏为政,刻减公膳,而慢我至此!”不食而出。高虿欲往责庆封,栾灶劝止之。早有人告知庆封,庆封谓卢蒲嫳曰:“子尾子雅怒我矣!将若之何?”卢蒲嫳曰:“怒则杀之,何惧焉!”卢蒲嫳告其兄癸。癸与王何谋曰:“高栾二家,与庆氏有隙,可借助也。”何乃夜见高虿,诡言庆氏谋功高栾二家。高虿大怒曰:“庆封实与崔杼同弑庄公。今崔氏已灭,惟庆氏在,吾等当为先君报仇。”王何曰:“此何之志也!大夫谋其外,何与卢蒲氏谋其内,事蔑不济矣。”高虿阴与栾灶商议,伺间而发。陈无宇、鲍国、晏婴等,无不知之,但恶庆氏之专横,莫肯言者。卢蒲癸与王何卜功庆氏,卜者献繇词曰:虎离穴,彪见血。
癸以龟兆问于庆舍曰:“有欲功仇家者,卜得其兆,请问吉凶?”庆舍视兆曰:“必克。虎与彪,父子也;离而见血,何不克焉?所仇者何人?”癸曰:“乡里之平人耳。”庆舍更不疑惑。秋八月,庆封率其族人庆嗣庆遗,往东莱田猎,亦使陈无宇同往。无宇别其父须无,须无谓曰:“庆氏祸将及矣!同行恐与其难,何不辞之?”无宇对曰:“辞则生疑,故不敢。若诡以他故召我,可图归也。”遂从庆封出猎。去讫,卢蒲癸喜曰:“卜人所谓‘虎离穴’者,此其验矣。”将乘尝祭举事。陈须无知之,恐其子与于庆封之难,诈称其妻有病,使人召无宇归家。无宇求庆封卜之,暗中祷告,却通陈庆氏吉凶。庆封曰:“此乃‘灭身’之卦。下克其上,卑克其尊,恐老夫人之病,未得痊也。”无宇捧龟,涕泣不止,庆封怜之,乃遣归。庆嗣见无宇登车,问:“何往?”曰:“母病不得不归。”言毕而驰。庆嗣谓庆封曰:“无宇言母病,殆诈也。国中恐有他变,夫子当速归!”庆封曰:“吾儿在彼何虑?”无宇既济河,乃发梁凿舟,以绝庆封之归路,封不知也。
时八月初旬将尽矣。卢蒲癸部署家甲,匆匆有战斗之色,其妻庆姜谓癸曰:“子有事而不谋于我,必不捷矣!”癸笑曰:“汝妇人也,安能为我谋哉?”庆姜曰:“子不闻有智妇人胜于男子乎?武王有乱臣十人,邑姜与焉。何为不可谋也?”癸曰:“昔郑大夫雍纠,以郑君之密谋,泄于其妻雍姬,卒致身死君逐,为世大戒。吾甚惧之!”庆姜曰:“妇人以夫为天,夫唱则妇随之,况重以君命乎?雍姬惑于母言,以害其夫,此闺阃之蝥贼,何足道哉?”癸曰:“假如汝居雍姬之地,当若何?”庆姜曰:“能谋则共之,即不能,亦不敢泄。”癸曰:“今齐侯苦庆氏之专,与栾高二大夫谋逐汝族,吾是以备之。汝勿泄也。”庆姜曰:“相国方出猎,时可乘矣。”癸曰:“欲俟尝祭之日。”庆姜曰:“夫子刚愎自任,耽于酒色,怠于公事,无以激之,或不出,奈何?妾请往止其行,彼之出乃决矣。”癸曰:“吾以性命托子,子勿效雍姬也。”庆姜往告庆舍曰:“闻子雅子尾将以尝祭之隙,行不利于夫子,夫子不可出也!”庆舍怒曰:“二子者,譬如禽兽,吾寝处之!谁敢为难?即有之,吾亦何惧!”庆姜归报卢蒲癸,预作准备。
至期,齐景公行尝祭于太庙,诸大夫皆从,庆舍莅事,庆绳主献爵,庆氏以家甲环守庙宫。卢蒲癸王何执寝戈,立于庆舍之左右,寸步不离。陈鲍二家,有圉人善为优戏,故意使在鱼里街上搬演。庆氏有马,惊而逸走,军士逐而得之,乃尽絷其马,解甲释兵,共往观优。栾、高、陈、鲍四族家丁,俱集于庙门之外,卢蒲癸托言小便,出外约会停当,密围太庙。癸复入,立于庆舍之后,倒持其戟,以示高虿。虿会意,使从人以闼击门扉三声,甲士蜂拥而入。庆舍惊起,尚未离坐,卢蒲癸从背后刺之,刃入于胁;王何以戈击其左肩,肩折。庆舍目视王何曰:“为乱者乃汝曹乎?”以右手取俎壶投王何,何立死。卢蒲癸呼甲士先擒庆绳杀之。庆舍伤重,负痛不能忍,只手抱庙柱摇撼之,庙脊俱为震动,大叫一声而绝。景公见光景利害,大惊欲走避。晏婴密奏曰:“群臣为君故,欲诛庆氏以安社稷,无他虑也。”景公方才心定,脱了祭服,登车,入于内宫。卢蒲癸为首,同四姓之甲,尽灭庆氏之党。各姓分守城门,以拒庆封,防守严密,水泄不通。
却说庆封田猎而回,至于中途,遇庆舍逃出家丁,前来告乱。庆封闻其子被杀,大怒,遂还攻西门。城中守御严紧,不能攻克,卒徒渐渐逃散。庆封惧,遂出奔鲁国。齐景公使人让鲁,不当收留作叛之臣。鲁人将执庆封以畀齐人,庆封闻而惧,复奔吴国。吴王夷昧,以朱方居之,厚其禄入,视齐加富,使伺察楚国动静。鲁大夫子服何闻之,谓叔孙豹曰:“庆封又富于吴,殆天福淫人乎?”
叔孙豹曰:“‘善人富,谓之赏;淫人富,谓之殃。’庆氏之殃至矣,又何福焉。”庆封既奔,于是高虿栾肹为政,乃宣崔庆之罪于国中,陈庆舍之尸于朝以殉。求崔杼之柩不得,悬赏购之:有能知柩处来献者,赐以崔氏之拱璧。崔之圉人贪其璧,遂出首。于是发崔氏祖墓,得其柩斵之,见二尸,景公欲并陈之。晏婴曰:“戮及妇人,非礼也。”乃独陈崔杼之尸于市,国人聚观,犹能识认,曰:“此真崔子矣!”诸大夫分崔庆之邑,以庆封家财,俱在卢蒲嫳之室,责嫳以淫乱之罪,放之于北燕,卢蒲癸亦从之,二氏家财,悉为众人所有。惟陈无宇一无所取。庆氏之庄,有木材百余车,众议纳之陈氏。无宇悉以施之国人,由是国人咸颂陈氏之德。此周景王初年事也。
其明年,栾肹卒,子栾施嗣为大夫,与高虿同执国政。高虿忌高厚之子高止,以二高并立为嫌,乃逐高止。止亦奔北燕。止之子高竖,据卢邑以叛。景公使大夫闾邱婴帅师围卢。高竖曰:“吾非叛,惧高氏之不祀也。”闾邱婴许为高氏立后,高坚遂出奔晋国。闾邱婴复命于景公。景公乃立高酀以守高傒之祀。高虿怒曰:“本遣闾邱欲除高氏,去一人,立一人,何择焉。”乃谮杀闾邱婴。诸公子子山、子商。子周等,皆为不平,纷纷讥议。高虿怒,以他事悉逐之,国中侧目。未几,高虿卒,子高彊嗣为大夫。高彊年幼,未立为卿,大权悉归于栾施矣。此段话且搁过一边。
是时晋楚通和,列国安息。郑大夫良霄字伯有,乃公子去疾之孙,公孙辄之子,时为上卿执政。性汰侈,嗜酒,每饮辄通宵。饮时恶见他人,恶闻他事,乃窟地为室,置饮具及钟鼓于中,为长夜之饮,家臣来朝者,皆不得见。日中乘醉入朝,言于郑简公,欲遣公孙黑往楚修聘。公孙黑方与公孙楚争娶徐吾犯之妹,不欲远行,来见良霄求免。阍人辞曰:“主公已进窟室,不敢报也。”公孙黑大怒,遂悉起家甲,乘夜同印段围其第,纵火焚之。良霄已醉,众人扶之上车,奔雍梁。良霄方醒,闻公孙黑攻己,大怒。居数日,家臣渐次俱到,述国中之事,言:“各族结盟,以拒良氏,惟国氏罕氏不与盟。”
霄喜曰:“二氏助我矣!”乃还攻郑之北门。公孙黑使其侄驷带,同印段率勇士拒之。以霄战败,逃于屠羊之肆,为兵众所杀,家臣尽死。公孙侨闻良霄死,亟趋雍梁,抚良霄之尸而哭之曰:“兄弟相攻,天乎,何不幸也!”尽敛家臣之尸,与良霄同葬于斗城之村。公孙黑怒曰:“子产乃党良氏耶?”欲攻之。上卿罕虎止之曰:“子产加礼于死者,况生者乎?礼,国之干也,杀有礼不祥!”黑乃不攻。郑简公使罕虎为政,罕虎曰:“臣不如子产。”乃使公孙侨为政。时周景王之三年也。公孙侨既执郑政,乃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庐井有伍,尚忠俭,抑泰侈。公孙黑乱政,数其罪而杀之。又铸《刑书》以威民,立乡校以闻过。国人乃歌诗曰:
我有子弟,子产诲之。
我有田畴,子产殖之。
子产而死,谁其嗣之?
一日,郑人出北门,恍惚间遇见良霄,身穿介胄,提戈而行;曰:“带与段害我,我必杀之!”其人归述于他人,遂患病。于是国中风吹草动,便以为良霄来矣!男女皆奔走若狂,如避戈矛。未几驷带病卒。又数日,印段亦死。国人大惧,昼夜不宁。公孙侨言于郑君,以良霄之子良止为大夫,主良氏之祀,并立公子嘉之子公孙泄,于是国中讹言顿息。行人游吉字子羽,问于侨曰:“立后而讹言顿息,是何故也?”侨曰:“凡凶人恶死,其魂魄不散,皆能为厉。若有所归依,则不复然矣。吾立祀为之归也。”游吉曰:“若然,立良氏可矣,何以并立公孙泄?岂虑子孔亦为厉乎?”侨曰:“良霄有罪,不应立后,若因为厉而立之,国人皆惑于鬼神之说,不可以为训。吾托言于存七穆之绝祀,良孔二氏并立,所以除民之惑也。”游吉乃叹服。
再说周景王二年,蔡景公为其世子般娶楚女芈氏为室。景公私通于芈氏。世子般怒曰:“父不父,则子不子矣!”乃伪为出猎,与心腹内侍数人,潜伏于内室。景公只道其子不在,遂入东宫,迳造芈氏之室。世子般率内侍突出,砍杀景公,以暴疾讣于诸侯,遂自立为君;是为灵公。史臣论般以子弑父,千古大变!然景公淫于子妇,自取悖逆,亦不能无罪也。有诗叹云:
新台丑行污青史,蔡景如何复蹈之?
逆刃忽从宫内起,因思急子可怜儿!
蔡世子般虽以暴疾讣于诸侯,然弑逆之迹,终不能掩。自本国传扬出来,各国谁不晓得。但是时盟主偷惰,不能行诛讨之法耳!
其年秋,宋宫中夜失火,夫人乃鲁女伯姬也。左右见火至,禀夫人避火。伯姬曰:“妇人之义,傅母不在,宵不下堂。火势虽迫,岂可废义?”比及傅母来时,伯姬已焚死矣。国人皆为叹息。时晋平公以宋有合成之功,怜其被火,乃大合诸侯于澶渊,各出财币以助宋。宋儒胡安定论此事,以为不讨蔡世子弑父之罪,而谋恤宋灾,轻重失其等矣。此平公所以失霸也。
周景王四年,晋楚以宋之盟,故将复会于虢。时楚公子围代屈建为令尹。围乃共王之庶子,年齿最长,为人桀骜不恭,耻居人下,恃其才器,阴畜不臣之志,欺熊麇微弱,事多专决。忌大夫薳掩之忠直,诬以谋叛,杀之而并其室。交结大夫薳罢伍举为腹心,日谋篡逆。尝因出田郊外,擅用楚王旌旗,行至芋邑,芋尹申无宇数其僭分,收其旌旗于库,围稍戢。至是,将赴虢之会,围请先行聘于郑,欲娶丰氏之女。
临行,谓楚王熊麇曰:“楚已称王位,在诸侯之上。凡使臣乞得用诸侯之礼,庶使列国知楚之尊。”熊麇许之。公子围遂僭用国君之仪,衣服器用,拟于侯伯,用二人执戈前导。将及郑郊,郊人疑为楚王,惊报国中。郑君臣俱大骇,星夜葡匐出迎,及相见,乃公子围也。公孙侨恶之,恐其一入国中,或生他变,乃使行人游吉辞以城中舍馆颓坏,未及修葺,乃馆于城外。公子围使伍举入城,议婚丰氏,郑伯许之。既行聘,筐篚甚盛。临聚时,公子围忽萌袭郑之意,欲借迎女为名,盛饰车乘,乘机行事。
公孙侨曰:“围之心不可测,必去众而后可。”游吉曰:“吉请再往辞之。”于是游吉往见公子围曰:“闻令尹将用众迎,敝邑褊小,不足以容从者,请除地于城外,以听迎妇之命。”公子围曰:“君辱贶寡大夫围,赐以丰氏之婚,若迎于野外,何以成礼?”游吉曰:“礼,军容不入国,况婚姻乎?令尹若必用众,以壮观瞻,请去兵备。”伍举密言于围曰:“郑人知备我矣,不如去兵。”乃使士卒悉弃弓矢,垂櫜而入。迎丰氏于馆舍,遂赴会所。晋赵武及宋、鲁、齐、卫、陈、蔡、郑、许各国大夫,俱已先在。公子围使人言于晋曰:“楚晋有盟在前,今此番寻好,不必再立誓书,重复歃血。但将盟宋旧约,表白一番,令诸君勿忘足矣。”
祁午谓赵武曰:“围之此言,恐晋争先也。前番让楚先晋,今番晋合先楚,若读旧书,楚常先矣。子以为何如?”赵武曰:“围之在会,缉蒲为王宫,威仪与楚王无二。其志不惟外亢,将有内谋,不如姑且听之,以骄其志。”祁午曰:“虽然,前番子木衷甲赴会,幸而不发,今围更有甚焉,吾子宜为之备。”赵武曰:“所以寻好者,寻弭兵之约也。武知有守信而已,不知其他。”既登坛,公子围请读旧书,加于牲上。赵武唯唯。既毕事,公子围遽归。诸大夫皆知围之将为楚君也。史臣有诗云:
任教贵倨称公子,何事威仪效楚王?
列国尽知成跋扈,郏敖燕雀尚怡堂。
赵武心中,终以读旧书先楚为耻,恐人议论,将守信之语,向各国大夫再三分剖,说了又说。及还过郑,鲁大夫叔孙豹同行,武复言之。豹曰:“相君谓弭兵之约,可终守乎?”武曰:“吾等偷食,朝夕图安,何暇问久远?”豹退谓郑大夫罕虎曰:“赵孟将死矣!其语偷,不为远计,且年未五十,而谆谆焉如八九十岁老人,其能久乎?”未几,赵武卒,韩起代之为政。不在话下。
再说楚公子围归国,值熊麇抱病在宫。围入宫问疾,托言有密事启奏,遣开嫔侍,解冠缨加熊麇之颈,须臾而死。麇有二子,曰幕,曰平夏,闻变,挺剑来杀公子围,勇力不敌,俱为围所杀。麇弟右尹熊比字子干,宫厩尹熊黑肱字子晳,闻楚王父子被杀,惧祸,比出奔晋,黑肱出奔郑。公子围赴于诸侯曰:“寡君麇不禄即世,寡大夫围应为后。”伍举更其辞曰:“共王之子围为长。”围于是嗣即王位,改名熊虔,是为灵王。以薳罢为令尹,郑丹为右尹,伍举为左尹,斗成然为郊尹。太宰伯州犁有公事在郏,楚王虑其不服,使人杀之。因葬楚王麇于郏,谓之郏敖。以薳启疆代为太宰。立长子禄为世子。灵王既得志,愈加骄恣,有独霸中原之意。使伍举求诸侯于晋;又以丰氏女族微,不堪为夫人,并求婚于晋侯。晋平公新丧赵武,惧楚之强,不敢违抗,一一听之。
周景王六年,为楚灵王之二年,冬十二月,郑简公许悼公如楚,楚灵王留之,以待伍举之报。伍举还楚复命,言:“晋侯二事俱诺。”灵王大悦,遣使大征会于诸侯,约以明年春三月为会于申。郑简公请先往申地,迎待诸侯。灵王许之。至次年之春,诸国赴会者,接踵不绝。惟鲁卫托故不至,宋遣大夫向戍代行。其他蔡、陈、徐、滕、顿、胡、沈、小邾等国君,俱亲身赴会。楚灵王大率兵车,来至申地,诸侯俱来相见。右尹伍举进曰:“臣闻欲图霸者,必先得诸侯;欲得诸侯者,必先慎礼。今吾王始求诸侯于晋,宋向戍,郑公孙侨,皆大夫之良,号为知礼者,不可不慎也。”
灵王曰:“古者合诸侯之礼何如?”伍举曰:“夏启有钧台之享,商汤有景毫之命,周武有孟津之誓,成王有岐阳之蒐,康王有酆宫之朝,穆王有涂山之会,齐桓公有召陵之师,晋文公有践土之盟,此六王二公所以合诸侯者,莫不有礼,惟君所择。”灵王曰:“寡人欲霸诸侯,当用齐桓公召陵之礼,但不知其礼如何?”伍举对曰:“夫六王二公之礼,臣闻其名,实未之习也。以所闻齐桓公伐楚,退师召陵,楚使先大夫屈完如齐师,桓公大陈八国车乘,以众强夸示屈完,然后合诸侯与屈完盟会。今诸侯新服,吾王亦惟示以众强之势,使其怖畏,然后征会讨贰,不敢不从矣。”灵王曰:“寡人欲用兵诸侯,效桓公伐楚之事,谁当先者?”伍举对曰:“齐庆封弑其君,逃于吴国,吴不讨其罪,又加宠焉,处以朱方之地,聚族而居,富于其旧,齐人愤怨。夫吴,我之仇也。若用兵伐吴,以诛庆封为名,则一举而两得矣。”
灵王曰:“善。”于是盛陈车乘,以恐胁诸侯,即申地为会盟。以徐君是吴姬所出,疑其附吴,系之三日。徐子愿为伐吴向导,乃释之。使大夫屈申,率诸侯之师伐吴,围朱方,执齐庆封,尽灭其族。屈申闻吴人有备,遂班师,以庆封献功。灵王欲戮庆封,以徇于诸侯。伍举谏曰:“臣闻‘无瑕者,可以戮人。’若戮庆封,恐其反唇而稽也。”灵王不听,乃负庆封以斧钺,绑示军前,以刀按其颈,迫使自言其罪曰:“各国大夫听者:无或如齐庆封弑其君,弱其孤,以盟其大夫。”庆封遂大声叫曰:“各国大夫听者:无或如楚共王之庶子围,弑其君兄之子麇而代之,以盟诸侯。”观者皆掩口而笑。灵王大惭,使速杀之。胡曾先生咏史诗云:
乱贼还将乱贼诛,虽然势屈肯心输;
楚虔空自夸天讨,不及庄王戮夏舒。
灵王自申归楚,怪屈申从朱方班师,不肯深入,疑其有贰心于吴,杀之。以屈生代为大夫。
薳罢如晋,迎夫人姬氏以归,薳罢遂为令尹。
是年冬,吴王夷昧帅师伐楚,入棘、栎、麻,以报朱方之役。楚灵王大怒,复起诸侯之师伐吴。越君允常恨吴侵掠,亦使大夫常寿过帅师来会。楚将薳启疆为先锋,引舟师先至鹊岸,为吴人所败。楚灵王自引大兵,至于罗汭。吴王夷昧,使其宗弟蹶繇犒师。灵王怒而执之,将杀其血,以衅军鼓。先使人问曰:“汝来时曾卜吉凶否?”蹶繇对曰:“卜之甚吉!”使者曰:“君王将取汝血以衅军鼓,何吉之有?”蹶繇对曰:“吴所卜,乃社稷之事,岂为一人吉凶哉?寡君之遣繇犒师,盖以察王怒之疾徐,而为守御之缓急。君若驩焉,好迎使臣,使敝邑忘于儆备,亡无日矣。若以使臣衅鼓,敝邑知君之震怒,而修其武备,于以御楚有余矣。吉孰大焉!”灵王曰:“此贤士也!”乃赦之归。楚兵至吴界,吴设守甚严,不能攻入而还。灵王乃叹曰:“向乃枉杀屈申矣!”灵王既归,耻其无功,乃大兴土木,欲以物力制度,夸示诸侯。筑一宫名曰章华,广袤四十里,中筑高台,以望四方,台高三十仞,曰章华台,亦名三休台。(以其高峻,凡登台必三次休息,始陟其颠也。)其中宫室亭榭,极其壮丽,环以民居。凡有罪而逃亡者,皆召使归国,以实其宫。宫成,遣使征召四方诸侯,同来落成。
不知诸侯几位到来,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