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首叫《牵手》的歌
(续前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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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被接回家,怎么上楼呢,一步他都迈不动,是关叔把他背上了四楼的家。
刚回家张良什么都听不见,把嘴贴在他耳朵上,他才能听清说什么,缓了半个月,张良就活过来了,而且炼功后张良身体恢复很快。
没想到三个月后,刚养好身体,张良就又被抓了,因为要开“十六大”了。
那天是给李梅的弟弟过生日,在外面一起吃火锅,回到家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有人按门铃,从猫眼里看,是楼下的保安。
什么事儿?保安说是来送楼下信箱的钥匙,张良说太晚了,明天我去取吧。打发他走了。
三更半夜来送钥匙,有点怪,张良正纳闷,又有人按门铃了。猫眼里是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张良问他们什么事儿,有什么法律手续吗?他们吱唔说一会儿拿来,但现在必须先开门,张良拒绝开门,他们就找来铁棍和砖,砸了一夜的门,猫眼都砸裂了。到了早晨,李梅和她弟弟要去上班,不得已开了门。于是他们三个给带到派出所,李梅和弟弟也被拘留了几天,罪名是“妨碍公务”,不配合警察开门。
一个月后,李梅接到片警的电话:“你过来吧,张良绝食了。”
“过去干嘛呢,人到底是死是活?”个性柔弱的李梅和过去也不一样了。
张良又绝食,又生命垂危,又是李梅和关叔接他回家,取保候审。
连李梅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第一次是九九年“七二零”,张良在中南海北门上访被抓。
第二次是在小区公园广场,张良和几个大叔大妈清晨打坐炼功被抓。
还有一次是因为给人寄劝善信被举报。
还有一次是因为发翻墙软件光盘被抓。
…………
不知多少次了,李梅好容易缓过来,张良又出事儿了。
只要张良不放弃修炼,不肯说假话,李梅知道,在中国就随时随地会被抓,家已经是最不安全的地方了,门随时都能被堵住、砸开,进门就能抓人,跑都跑不掉。
作为取保候审期间的担保人,李梅不得不同意张良离家出走,“你走吧,你不在家我还省点心。”
“不要让我知道你干什么,”担惊受怕的李梅对张良说,“知道你的情况我反而害怕,我太累了,我受不了了。”
张良离开家,流离失所去了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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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梅一个人在家,恐惧和不安并没有随着张良的出走而消失。
警车的警笛声、电话铃声、门铃声和敲门声,都让她恐惧,穿制服的警察、保安、甚至街上带袖标的大妈,都让她不安。
但她不得不和警察打交道,她必须回答警察的问题:张良去哪儿了?干什么去了?他都和谁有接触?
她不得不到派出所办暂住证,警察经常拿暂住证为难她:“我得到你家检查检查房子,再给你办证。”
她不得不去家委会办各种物业事项,不得不和爱打听事儿的家委会老太太打交道,不能怠慢得罪她们,每次去办事儿,她们总是怪怪的看着她,李梅客客气气的办完事儿,立刻就冲出门。
原来她不愿意给老板做假账,回家还可以和张良发发牢骚,现在必须老老实实听老板的,不能一走了之甩手不干,单位已经把张良开除了,他们没有任何生活来源。
而且,她必须迎着张良同事的目光,在狭窄的楼道里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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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位要收回张良的房子,威胁说要把家具扔到大街上。
李梅等着张良给她打电话。因为怕被监听跟踪,流离失所的张良没有手机,只能用公用电话和妻子联系,有时,为了防止妻子的电话被监听,张良就把电话打到她的办公室。
终于在办公室里等到了丈夫的电话,李梅摀住话筒,小心不让其他人听到:
“怎么办呢?他们惦记上咱家的房子了!”
她忍不住哭起来,“他们会不会把我赶出去啊?我上哪儿住呀?”
远方的丈夫安慰她:“别怕,他们不敢,单位福利分房,咱们是有购房收据的。”
“购房收据在什么地方啊? ”
“上次你不是藏起来了吗?”
对了,想起来了,李梅曾经藏过购房收据,也是知道那是非常重要的凭证,所以她总是藏来掖去的,总想藏到一个最安全的地方,结果自己都找不到了,藏到哪儿了呢?
回家连夜找收据。一晚上也没找到。
累的一点劲儿都没有了,李梅一个人坐在翻腾出来的杂物上,抽泣起来。多想给丈夫通个电话呀,不会说话的聪聪在她身边绕来绕去。
外面的风嗷嗷的刮着,像野兽一样,因为被挡在外面而使劲的拱着窗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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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来了不能随便给开门。”远方的张良告诉妻子。
“不开门他们会把门砸开的,上次他们不就一直堵在门口吗?”妻子在电话这头已经有了哭腔。
“如果没有手续就不能让他们进门,他们是违法的……”
妻子哭起来,“他们说了,不查房子,以后不给我办暂住证。”
张良无语了。
再想和妻子讲道理,妻子已经不想听了。
有时张良也想,自己怎么这么倒楣,生在这样一个国家,从找对象娶媳妇到住房,从出生一直到死亡,都要有单位介绍信、户口本、暂住证、收据,所有的个人生活都需要政府的允许、批准。
刚工作时没有房子,不结婚不给房子,这是单位的政策,同宿舍的老大哥就因为单身,根本就没有分房的希望。张良认识到,要想有自己单独的房子,就必须找对象结婚。要找对象结婚就要有单位介绍信,当年介绍信都不好开,正好有个熟人负责这事儿,张良就请他提前开了张介绍信。抬头写谁呢,他也不知道会和谁结婚呀,干脆写“王一”吧。
生活的现实是没有浪漫的,结婚才能有房子。于是不想结婚的张良只好和李梅说了这事儿,“我们结婚好吗?”
当时李梅对他一往情深,他也喜欢她。
就这样,他把王一改成了李梅的名字,用一张提前开好的介绍信和李梅结了婚。
结了婚还要等房子。张良不得不请同宿舍的单身老大哥去找别的地方住,他和妻子住在单身宿舍等着分房子。终于熬上了单位的福利房,又有户口的问题了,妻子是从外地过来和他结婚的,没有北京户口,干了几个临时工,妻子都因为不愿做假账最后回家了。
有了房子,没有户口,又必须办暂住证,房本、户口本、暂住证,这些小小的证件竟成了妻子最大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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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张良被放回来,和李梅一起回家看岳父岳母。
还没坐稳,妻子妹夫单位的保卫科来人把妹夫叫去了,问他,“你们家来了什么人?”
岳父母一家人十分恐慌,以为北京警方跟踪张良过来了,妻子马上让张良离开:“是不是又有什么事儿让人给盯上了?你赶紧先躲一躲吧。”
后来才知道,为了表明和家里的法轮功划清界限,张良的继父向所在部队的上级汇报了张良的行踪,他也担心张良回家会影响母亲。在党委生活会上做过检讨的继父,曾保证对家人要从严教育的。
从那时起,除了房本、暂住证,妻子就开始想要一个离婚证,似乎有了离婚证,生活就可以和张良带来的麻烦一刀两断了,她对张良说,“我们离婚吧,离婚了警察就不会再找我了,就再不会问我你去哪了。”
…………
想着妻子的痛苦,静静的看着那个痛苦的裂痕,张良不想拨动它。
他忽然想起来,他的私人物品在看守所全被没收了,两个月之后,他就解教了,回家还没有家门钥匙呢。
文章来源:大纪元网站